李妙云道:“不瞒云公子,十六岁上,我已有离去之意,只是因着未报大娘早年养育之恩,不忍舍弃。是以和大娘约定,再为丽音坊歌舞献艺三年,三年之后,妙云即是自由身,那时一旦遇有中意之人,便要随他而去。”
项飞云道:“息大娘又怎肯轻易答应此事?”
李妙云道:“大娘初时自不肯答应,但后来妙云以死相迫,大娘无奈之下,也只好应允。”话题一转,道,“公子看这里景致如何?”
原来二人一路走来,这时已步入后院一带竹林之中。项飞云听言,抬头看时,只见两旁竹影参差,浓荫匝地,脚下一道卵石小径,于如银月光映照下,犹如一条白带,蜿蜒直通向前方竹林外的一角画楼前。画楼上粉红纱灯隐隐,绿窗朱户,灯火通明如昼,在这静谧深幽的夜色之中看来,直如人间仙境,海上蓬莱。
看到此景,项飞云恍惚间就似又回到了当日在圣师城帅府中和云筝约会时的情景。正自醉心其中,忽闻身旁李妙云甜美清和的语音又行响起道:“公子是否触景生情,忆及了往日的一些风流旖事,否则为何竟会呈现一副如此奇特的神情?”
项飞云一惊而醒,忙道:“妙云小姐说笑了,在下一时失态,尚祈小姐勿怪。”
李妙云语带些些幽怨地道:“妙云又何敢怪罪公子,事实上妙云瞧见公子方才一脸如醉如痴、幸福满足的神情,羡慕还来不及呢?”语罢轻轻一叹,又道,“妙云若能得公子如此相待,一次就已足够,就算现下立行身死,也自无憾了。”
然后忽又抬眸凝注着项飞云,深情地道:“未知公子可否帮助妙云达成此项心愿呢?”
项飞云方才想到云筝,已觉心中有愧,此刻如何能够答应?但见到李妙云这双蓄满情意的如水妙目,拒绝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一时嗫嚅无语,不知怎样回答。
李妙云见他这副表情,忽而自行身子移近,轻轻在他颊侧印上一吻,笑道:“飞云你不忍直言拒绝,妙云已是感激在心。”倏然身子飘前,当先沿石径向阁楼行去。
项飞云正感窘迫,忽听她竟说出“飞云”两字,大吃一惊,在后道:“妙云小姐如何竟识得在下,可否明言相告?”
李妙云闻言转过身来,浅浅笑道:“飞云可知为何会令妙云一见便生好感么?那就是你不从懂得骗人,纵使不得不说谎,亦让人能感受得到你的真诚。”
说完后人已来到阁楼前面,也不答项飞云的问话,微微一笑,便行转身上楼。
值此项飞云更无怀疑,这李妙云绝对和自己曾经会过面。见她已然上楼,心知这楼上必有蹊跷,但想到此行目的,当下暗自戒备,也随后一步步走上楼来。
此时明月在天,白银匝地,风摇影动,虫声唧唧,再加上于竹林深处传来的流水潺潺,直似人觉得飘逸出尘,清景无限。只不过此刻的项飞云却是无心欣赏罢了。
流水,项飞云在此刻登楼之际,竟再次分外清晰地听到了远处竹林之中的潺潺流水声。
听到这声音,项飞云陡然间神情一震,已然想起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李妙云这个女子了。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会?这难道就是那晚自己所遇到的人吗?
思忖之际,已然一步步登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