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深深陷入软垫之中,精神层面的疲惫感反馈到上,呼吸也变得犹如叹息般沉重。
就任总督以来,麻烦事遇到过不少,但像如今这般棘手的,罗兰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充分展示新式步枪的性能之后,提坦斯最终还是以“还要考虑”、“当前不能轻下决断”之类的话语敷衍,看样子要想实现小规模实验列装还要不少时间,至于正式采用、列装,那更是遥遥无期了。
除了敷衍之外,参观过新型后装式步枪的提坦斯将较们还给了他一份相当正式的意见报告书。
造价太贵、保养太繁琐、士兵熟悉时间长、需要建设全新的生产线、枪管上需要加挂72公分长的弯刀式刺刀、射速快导致弹药消耗加大……
最后两条差点叫他吐血。加挂72公分长的刺刀让枪的全长超过188公尺?这群家伙是想复活长枪兵?射速原本是后装枪最大的优势,到了这帮马鹿军人的嘴里居然成了缺陷?这群家伙的脑袋里装的是混凝土还是翔?
如果他见过地球历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各官的做法,他是不会抱怨提坦斯的混凝土脑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一方面蹲在堑壕里长“战壕脚”的大兵们都领到了大容量堑壕战弹匣,另一方,保守的军官们依然认为新式步枪的五发弹仓会导致士兵浪费子弹。为了限制士兵的射击速度,各个国家还给步枪配发一个叫做“弹匣隔断器”的、只能让士兵单发装填子弹的奇怪配件而且在某些国家的步枪上,“弹匣隔断器”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才消失。
思维僵化者总是会搞出些奇葩的。
至于太贵、新的生产线什么的,任何新式武器的投产都会遇到这类问题。但对于一支并不算十分复杂的栓动步枪来说,完全可以用改良生产工艺流程和流水线作业降低制造成本和生产周期。会提这样的问题,压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唯一看起来还有点靠谱的意见也就是保养繁琐了,和前装滑膛燧发枪相比,后装线膛枪的结构明显复杂。对泥腿子出身居多的大兵们来说,掌握保养维修新式步枪的技能确实有点麻烦。
其实这一条同样经不起推敲,米帝的16步枪无论是分解组合还是日常维护保养比ak系列要麻烦的多,可不论是南越陆军还是越南中央高地与越共血战的少数民族游击队都正常使用着这种自动步枪。前者勉强算是一支半文盲半农民的正规军,后者就是彻底的文盲和农民,可他们分解、保养16系列步枪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另外20世纪六七十年代,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进入全民皆兵的火红年代,大量轻武器被下发到农民、工人手中,从简单易用的三八大盖、53式步骑枪到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日本十一年式“歪把子”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54式127高射机枪等等不一而足。出身农民或工人的民兵在掌握这些枪械时同样没遇到什么困难。
说到底,还是对新技术和新武器的不信任、不情愿。
对技术发展来说,没什么比战争更有效的催化剂了。相比受市场需求、有限投资成本、周期需求短等客观问题严重影响的民用发明,军事发明所受的桎梏就要少的多。大部分发明首先用于军事,当军队把它们玩熟后才转为民用。这是因为很多发明诞生之初并不完善,实用价值低、价格昂贵、后续研究投入巨大、安全性低和舒适性差等原因都是它们转民用的障碍。在火药兵器刚刚诞生之初,只有勇敢的士兵不会嫌弃这些一不小心就会要他们性命的玩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军队会很容易接受新技术,在“七日战争”之后,查理曼陆军从承认火器的重要性到改制、装备也用了不少时间这还是在上层全力支持,财团没有下绊子的背景下实现的奇迹。
为什么会这样?经过仔细研究和实际接触后,罗兰觉得这类问题很大程度要归咎于社会结构和体制问题。
提坦斯、查理曼陆军很大程度都受益于财团和防卫军,ve的印记深深烙在这两支军队之上。但他们在少走许多弯路的同时并没有继承到现代军队的灵魂,只是更换了新式武器和军装,骨子里还是封建君主的私军论资排辈、重视血统背景更甚于能力、以特权阶级领军的封建军队。
防卫军内部同样存在所谓的“贵族”,但组成这支军队的核心总参谋部是彻底贯彻能力至上主义之所。在那里,姓氏中是否带“冯”并不是绝对关键,能力高低才是决定军衔和职务的重要因素。
亲身经历过防卫军教育养成体制的罗兰很清楚,防卫军军官团不是坐困斗室的学究或者头脑简单的武夫,李林几乎花了一代人的时间塑造出了这样一群精灵军人具备健全的知识结构,洞悉时代的精神,受过严格训练,严谨节制,视野开阔,既不盲目服从也不好出风头。无论情况多么危急,绝不放弃理智判断形式的态度,这些堪称理想军人模范的防卫军军官对技术的敏感和将灵感变成长久制度的能力,远比人类同行要出色、开明的多。
(话虽如此,在已经获得明确情报证明阿尔比昂军开始列装新式后装尖弹来复枪的情况下,这些家伙还真是有够死脑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