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福跪在殿内,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了,皇上面上表情阴晴不定,他这把老骨头养尊处优惯了现在跪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在心底骂着御林军只是群空有武艺的莽夫,陈大福偷偷动了动腿,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上。
陈亮在陈大福之前就已经禀告过,皇上压根儿就没听陈大福哆哆嗦嗦说些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中拿着一本诗集久久没有翻页,不过是看见一个杏字,就想到那个人。
他都已经决定要和她袒露心迹,和她一起长生不老,他的皇后也永远都是她。登基这条路他浴血而行,脚下踏的甚至还有至亲手足的血肉。不过是肇家几条人命,他又如何舍不得?只是不知道肇炎怎么知道的。
“我连肇家都守不住,没法做守护一国的皇后。”肇炎背对他站在光影斑驳中,让他又爱又恨,为了些旁人,她竟连皇后都不愿做?
皇长子还是肇炎所出,这肇风光无限,外戚独大对皇位有威胁不能再放任了。
他的皇后殁了那天,风将杏花吹得七零八落,他站在杏树下许久,身上落了许多花瓣,心中又有一阵阵冷意,身前身后都是惨白恍惚间他真的觉得置身于大雪之中。
张德水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养心殿,或许是夜太黑太冷,想来那是他第一次把真心话说给别人,甚至还是个奴才。
“先皇曾说过朕多情心软当不了皇上。”他走在夜中,只觉得再没有一处能容他,可这都是自作自受。他够狠了,是不是能长长久久坐在这皇位上了?
明明这辈子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他从未觉得自己是错的,可午夜梦回时,常常梦到肇炎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搭在床边的手似乎只是在骨头外包了一层皮。
他有些恍惚,觉得躺在那儿的那个人不是肇炎,肇炎不应该是那样虚弱的,她应该永远热烈明艳,如同初见时她挥着马鞭回眸一笑,眼中的光照进他的一生。
窗棂光影投在地上,窗外鸦雀飞掠把陷入陈年往事的皇上惊醒,帝王最擅长就是掩盖那些无用的情绪,再看向还跪在地上狂颤的陈大福时眼中没有了对年少情谊的怀念。
“朕知道了。传朕旨意,梅嫔愚昧,扰乱宫闱,残害贵妃,不配教导四公主,四公主出嫁前将由如妃教养。现将梅嫔打入冷宫。”皇上摆摆手,“你下去吧,办事不力,罚你半年俸禄。”
寒冬腊月在冷宫死个人再平常不过,陈大福哆哆嗦嗦谢过皇恩,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与进来通报的张德水擦肩而过。
“陛下,丹药还剩最后五颗了。”张德水捧着的木匣被放在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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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院子里积雪皑皑,大青石上的男人面容也如冰雪一般,眉如墨斜飞入鬓,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怕突然出声惊扰男人,成风故意大声走路弄出些动静。
温珏没睁眼,朝着成风来的方向偏头:“嗯?”
“爷,人我带来了。现在您要见吗?”成风看着穿着薄衣的世子束手无措,景安公主一回宫,世子又无法无天了。成风被自己心中想法惊到了,景安公主给世子爷带来了活泛气儿,连带着他都快忘了以前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亵渎神明的世子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