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沈妉心帮着收拾了碗筷,本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宋明月说什么也不让她洗碗,自个儿端了盆儿去院里的水缸打水,沈妉心脾气上来硬是要抢,宋明月狠狠刮了她一眼,道:“你这双手是用来干这等杂活的么?若是洗坏了,你承诺的好日子如何给我?”
沈妉心哆哆嗦嗦缩回手,小声嘀咕:“那我在青墨院就是干杂活的……”
宋明月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盆儿重重砸在地上,指着沈妉心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与我诉苦?!你可知举荐你入青墨院,明珏是负了多大风险?!你可倒好,那日在御花园冲撞赵卉不说,今日还敢当面顶撞赵環,沈妉心你是有几条命?是不是还得搭上我姐弟二人的你才甘心?”
“我不……”沈妉心猛然记起约法三章来,自觉闭上了嘴。
“你什么你?”宋明月却不依不饶,“我知道青墨院的高门不好攀,那日你信誓旦旦豪言壮语,我也没扫了你的兴致,如今你尝到了苦头受了些轻言轻语便抱屈衔冤?”说着,宋明月低下头看着盆儿中的倒影,自嘲轻笑,“可我姐弟二人哪一日不是这么过来的?”
沈妉心娜了几步过去,缓缓蹲下身,抬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宋明月的头,似在给猫儿顺毛一般,柔声道:“我哪儿是抱怨呐,再说这点苦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蔡老头儿估摸也折磨我够了,明儿我就去寻他推心置腹,不信老头儿铁石心肠。”
宋明月竟也不挣扎,睁着大眼瞧她,“那你不可再做那逞口舌之快的糊涂事儿。”
“那是那是。”面对难得乖巧的宋明月,沈妉心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可答应归答应,爱自由放荡不羁的沈妉心打小就没少干言不由衷的事儿。
翌日,沈妉心一早就去了青墨院,甚至没等宋明珏结伴同行。趁着院内人少,沈妉心寻了一圈,终于在庭院右偏房寻到了正在摆弄画卷的蔡寻。
蔡寻闻声望向门口,见来人是沈妉心也不意外,平声道:“进来吧。”
这右偏房的雅间是专供三位大家用的,若是陛下亲临亦在此接见。故而布置的更加雍容华贵几分,门外的小花园与飞榭亭每日皆是沈妉心亲手打理,比原先素雅了不少,于此三位大家甚是满意。
蔡寻似是早有预料,自顾自的整理画卷不与沈妉心搭话。当沈妉心在心中天人争斗了一番,刚要开口时,蔡寻却抢了先头:“昨日傍晚八公主来时面色不悦,可是路上遇着了你?”
沈妉心一愣,还没来得及开脱,蔡寻就笑了,“看来八九不离十。”
蔡大家平日里不论是在宫内还是青墨院,也不论见着谁,皆是一副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模样。若不是赵宗谦也称其一声大家,这宫中关于蔡寻的碎言碎语怕是早已满天飞。
可身在青山中的沈妉心不觉着,老头儿虽脸臭,脾性也臭,在她眼中仍算得上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在旁人眼中却又是另一道风景,不少院中侍童私下里都说,沈妉心不愧是蔡大家的关门弟子,唯独见着她时蔡大家才鲜有笑颜。
“八公主自小便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大了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可陛下偏偏独宠四公主,冷落八女,前些年陛下倡提墨家,风光一时,八公主便来青墨院求师问道,那时老夫便有幸得皇后娘娘垂爱,八公主便执意要拜老夫为师。”山羊胡老者目光迷离。
“可师父您是人像大家,不是应拜孟大家或颜大家更好么?”沈妉心不解。
蔡寻呵呵一笑,揪了一下稀疏的胡须道:“这便是你愚钝之处,山川风光终究是山川,再如何壮丽辽阔远比不了亦真亦幻的人像来的更震慑人心。”
沈妉心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猜到了结局,“所以您最后并未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