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尚未完全开启,贺明阳便冲了出来,快步往家里走。对面半敞的门里探出个脑袋,冷枫笑得像朵被烈日晒蔫的花,声儿也蔫蔫的:“贺老弟回来啦,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贺明阳没搭理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家,“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冷枫那张委屈又莫名的脸正对贺明阳的门,准确地说正对贺明阳家门上隐蔽的摄像头停顿片刻,挠着后脑勺缩回自己的家。

    到家的贺明阳把肘子往桌上一扔,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起来,直到心脏的异动彻底消失他才放下杯子,泄气皮球般坐到凳子上,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抖啊抖,冷汗随着真实感逐渐回归而哗哗往下淌。

    刚刚,就在刚刚,他跟死神擦肩而过,他不敢想如果没有那些下意识的反应,现在的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更让他颤栗的是埋在心底的某种足以深入灵魂的恐惧似乎被唤醒了,他忍不住去想那个壮汉是真的恰好发疯还是伪装成发疯,虽然没跟妲旦之流正面交过手,但他就是知道这类组织很擅长搞一些看似意外的谋杀。

    贺明阳蜷在沙发上,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要适应危险环伺的生活,这是他决定调查妲旦那天起就已有的觉悟,然而危险真的出现他又无所适从。他有把握不在网络上留下任何被追踪的痕迹,却没有在现实中自保的能力。也许他有,但这股力量不受他的支配,因为这股力量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他按住胸口,那颗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就玩命抽的心脏跳得很规律,一点没受自己紧张情绪的影响,好像在它看来,那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

    他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和温度,喃喃道:“喂,你好像很适应这种恐怖的事,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吗?难道你以前生活在地狱里吗?”

    心脏猛烈地跳了两下,似是在回应他。

    贺明阳把自己蜷得更紧,他突然很想哭,为这没来由的、深入骨髓的悲伤。

    敲门声打断了他不断下陷的心绪,还有冷枫杀猪似的叫喊:“贺老弟开门,救命啊!”

    贺明阳一个激灵翻下沙发,踉跄着打开防盗门。

    门外的冷枫满脸漆黑,细看会发现他额前的碎发有烧焦的痕迹,他用好手抓起贺明阳的胳膊就往自己家拽。贺明阳看他活蹦乱跳的哪儿需要救命,所有紧张和恐惧顿时化为愤怒,他使劲一甩手,单腿跳的冷枫失去平衡,快蹦中不得不放下伤腿支撑平衡。

    “嗷。”

    整栋楼回荡着冷枫凄惨的痛呼。

    冷枫家里。贺明阳把烧焦的锅里泡上水,确认燃气都关好了才铁青着脸检查冷枫肿上加肿的脚。

    冷枫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得像鬼。

    贺明阳看他就来气,搓热药油给他的脚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暴力揉搓入味,疼得冷枫哭爹喊娘,最后成了一条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死鱼。贺明阳没打算放过他,在他健全的腿上踹一脚:“厨房那怎么回事,你不是没锅吗?没搞坏电梯不甘心,你要把整栋楼给烧了?”

    冷枫哭丧着脸:“锅不是今天刚到么,你帮我下去拿那快递就是。对了,送货大哥还要了我二十块钱,说是你谈好的价格,二十啊贺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