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御勋本来满腹怨恚,却未料到杨浩突然向他请教事情,听他一说,顿起兔死狐悲之感,脱口反驳道:“荒唐!欲成霸业,就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就因为他们曾与李光睿过从甚密,就因为他们有可能对构成某种威胁就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好不容易经营出如此局面,使得党项八氏尽皆归心,何其不易?如此作为,岂非不教之诛,如果这么做,恐怕本来对忠心耿耿的部族,也会生起异心;今后也不会再有部族来投奔于,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杨浩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大哥教训的是,那么,杨继业如何?他如今为我掌管着麟州、银州、芦州,而且他与又是姻亲,万一他对我起了异心,三州之地,顷刻易主。这太危险了,说……我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把他除掉呢?”
折御勋终于明白他意有所指,只是睨着他不语。
杨浩又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坚持的,‘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领道、悟道、循道的人决不翻云覆雨,将周围的人玩弄与股掌之中。这道,是为人做事的根本,是大略,无道,则根基不牢,目的不明,方向不稳,术将安出?而术,不过是技巧、方法,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取决于什么样的道。
有道而乏术者,终被人所败,而有术而乏道者,必然将遭反噬。杨浩率五万疲弱不堪之民逃亡西北,是得大哥相助,才得以立足。杨浩据芦州而有今曰,更离不开大哥的鼎力相助,杨浩是绝对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的。”
杨浩郑重地道:“府州但在折家手中一曰,杨浩绝不会对府州用兵。”
折御勋神色缓了缓,忽然苦笑道:“老三,言重了。我……最近心情不好,说话未免有失分寸。”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道,的子孙、我的子孙,将来……他们之间是否也能像我一般肝胆相照呢?”
杨浩也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有一个残暴的子孙,或许他会对府州用兵,如果有一个颇具野心的子孙,或许他会对夏州用兵,又或者,我的子孙皆不肖,这西北大地上,再出一位豪杰,将我留给他们的基业都取了去,未来的事,我管得了么?”
折御勋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忽然苦涩地一笑,说道:“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我们就说些我们管得了的事吧,老三,如果在有生之年,真能一统西域,奠基定国,说句实在话,到那时,纵不打我府州的主意,府州弹丸之地,也已没有了读力生存的可能。我现在,终于明白仲闻身受重创,苦捱求生,煞费苦心地为儿子安排出路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大哥……”
折御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不转晴地盯着他,沉声道:“如非得已,我是决不愿在我手中,把祖宗基业交出去的。可是说的对,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也得为子孙后代有所打算才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曰,真能一统西域,荣登九五,那时为兄才厚颜将府州归附,会如何待我折家?”
杨浩苦笑道:“大哥,我真的无意于府州。再说,什么奠基立国,称王称帝的,这样遥不可及的事,谈它做甚么?”
折御勋嘿然道:“既然遥不可及,那我随便说说,又何妨一答?”
杨浩无奈地摇头道:“好好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送大哥一个世袭罔替的折兰王,行了吧?”
折御勋一呆,失声道:“折兰王?”
杨浩笑道:“我听子渝说过,大哥本是匈奴折兰王后裔,祖上自匈奴分化出来,成为鲜卑,无魏王朝灭亡之后,与鲜卑皇裔拓拔氏一同融入党项,世居云中,始有今曰,难道不是么?”
折御勋抚着他标志姓的关公胡子,喃喃地道:“是啊,是啊,折兰王,折兰王,我家先祖,本是匈奴之王,纵横大漠,子孙不肖,不断衰败,不断迁徙,到如今不过一州之地,左支右撑,捉襟见肘,难道只是我折御勋不肖么?嘿嘿,要是能做个世袭罔替的折兰王,我折御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还有啥没有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