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严遣人来是邀请杨浩赴宴的。地点就在双方营盘的中间位置,这样可以减轻杨浩一方的疑虑。两支远离自己部族,彼此不知根底的队伍,想要结识为朋友,这么做考虑的就比较周到了。
白灵部参加野离氏大会,显然是怕各部落得了好处,而自己被摒弃在外。如今既然在路上遇到了杨浩,哪有不抓住机会先做接触的道理。他们相邀,本在杨浩意料之中,如果他们不来,那才有些奇怪了。
杨浩略一思忖,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候那信使回去报信,便对木恩道:“带上二十名侍卫,随我赴宴。”木恩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杨浩又唤住他,思索片刻道:“还有,请唐姑娘来,我带她一同赴宴。”木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应声离去。
白灵部是靠往宋境和契丹贩卖私盐为生的,杨浩不想和这种生意扯上关系。现在西北诸部中,势力最弱小的就是他,但是他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得到了折杨两家的暗中支持,表面上又是朝廷的人马。在几方势力中,除了夏州李氏,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所以才能如鱼得水。
贩盐利润虽大,但是一旦插手这桩生意,势必要与折杨两家争利,又在朝廷方面埋下了祸患,一旦事败,他就成了寓言中那只在飞禽和走兽间左右不是人的蝙蝠老兄了。可是现在能多争取一分支持,就是一分力量,他又不想失去白灵氏这个大部落。
李玉昌是贩盐的,带上他的外甥女儿唐焰焰,一旦拓拔严说及与芦岭州合作贩盐的事来,就能用李玉昌搪塞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贩盐的合作伙伴,这比直接拒绝更妥当一些。同时唐家做的生意既大又杂,可以让唐焰焰与他商议一番,如能在别的方面有些合作,也不致让他空手而归。
远远望去,在双方的中间地带,白灵部的少主已经带着人到了,不过十多个人,他们先在附近燃起几堆篝火,又在地上铺着毡毯和小几。而杨浩这边……,杨浩还在等唐焰焰。
杨浩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着就要化成大河旁边的一块望夫石了。直到杨浩望眼欲穿的时候,唐大姑娘才姗姗出现。
唐大小姐走得很轻松、很自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位小美人儿对今晚的赴宴是很重视的,她精心打扮过,从青丝秀发间一支步摇的款式,到靴子选择一双绣了什么花纹,明显都是经过了精心挑选的。
“黑灯瞎火的,美给谁看!”杨浩在心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却上下打量起来:“还别说,这小妮子不打扮就很养眼了,这一收拾起来,看起来还真是……唔……很可口的样子。
这一路上,她都是半胡服的装扮,那样的衣裳易于远行,而今晚,她偏穿了一身正宗的汉服,白色的襦裙,下摆处染成了鹅黄色,还缀着一颗颗压风的小珍珠,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衬托得她好象自天而降的仙子。
上身是一件浅碧色的背子,腰系一条细细的藕色带子,打了一个合欢带,衣着虽然简单,却衬得她素口蛮腰,十分的婉约妩媚。在这样的地方赴宴,真要是打扮得华贵无比,那反而成了笑话了,这样素雅简练又不失庄重的打扮,反而更具几分高贵雍容之气。
最妙的是,她还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有胡笳和落雁的地方,女人披一件披风,那便是风情万种,光是挽着披风的那一双酥玉小手,也让人有种惊艳的感觉。那被风扬起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虽非羽翼,却已令人飘然若飞了。
可是看着杨浩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唐焰焰的一张小脸不禁垮了下来……※※※※※※※※※※※※※※※※※※※※※※※※※※※※※“咱们旁边这条河,本出自上郡,向东流入塞内,又东向流出塞外,经过塞城梁,至三岔河,然后会合众水,由榆林、横山奔流而南,径银州、上郡至清涧,又折而东,方才流入黄河。因其水势汹涌,卷石含沙,河身时东时西,无有定向,因此便得了一个名号——叫做无定河。”
拓拔严向杨浩谈笑介绍着,他虽是一介商人,却不改粗犷之风,事实上自古而来的大盐枭,虽是经商,却因贩的是私盐,时常要与人厮杀,所以大多颇具豪气。不过久与汉人杂居,他说话也颇有几分文才,显然是读过不少诗书的。
“呵呵,这无定河自秦、汉以来,两岸平沙,便悉数做了天然的战场。当年秦始皇遣大将蒙恬统雄兵三十万北拒匈奴之时,就以上郡为锁钥重镇。自是之后,汉胡交兵,杀人如麻,枕骸积尸,皆在此河两岸。现在听那涛声,犹带无穷寒意,呵呵,来来来,大人请酒,且以酒来驱驱身上的寒气。”
“喔?此河就是无定河?”杨浩大为惊诧,他还真不晓得这条河的名字。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条河通过这首唐诗,早为后人所知晓,但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无定河,就是自己身畔奔腾咆哮的这条大河,此时再听那涛声,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呜咽的味道。
“东阳氏诸部,一向骄横,就是我们横山诸部,也时常受其滋扰,我白灵部更不用说了,每次运盐经过他们的地盘,都要饱受盘剥。大人一来,引天朝天兵,横扫匪盗,还地方安靖,我们横山诸部亦受其惠,真是大快人心呐,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