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丁玉落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子,院墙是用碎石砖块堆砌而成的。墙外就是一条臭水沟,沟中满是秽物,死猫死狗、菜帮菜叶、和黄白之物,飘浮在浑浊污臭的水面上,缓缓向远方流动。尽管这里住的都是贫民,可是河渠旁实在是太臭了,所以附近的棚屋都早已破败,无人居住。
“没错。”那个泼皮笑笑:“新近搬来租住,腿上有伤,年龄相貌相仿,乌泥巷里就这一个相符的。我‘包打听’别的不敢说,找人这种功夫,一百个捕快也不及我一个,就算是只钻进洞的耗子,我也能把它挖出来,至于是不是公子要找的那个人,在下却不敢保证。”
丁玉落嗯了一手,一串沉甸甸的吊钱便落入那人手中,那人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公子应该是寻仇的吧?我看那人像是个练家子,需要在下帮忙么,下绊子打闷棍背后阴人,在下最是在行,公子只须再付一吊钱,在下……”
丁玉落冷冷地摆了摆手,那人识趣地住口,笑着向她拱拱手便飞快地遁去。
丁玉落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举步往院中走去,刚刚跨进院子,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油渍破烂袍子的跛子正从房里出来,两人撞个正着,身形僵在那儿半晌没有动作。
忽然,那人急急转身,拖着跛腿就要逃进房去,丁玉落冷斥一声:“还能逃去哪里?”
那跛子站住,身形急颤,慢慢转过身来,丁玉落一步步走近,握紧剑柄冷笑道:“果然是,我方才还不敢相信,会藏身在这种地方,如今,还逃得了么?”
丁承业的腮肉一阵抽搐,忽地凄然一笑,站稳了身子道:“姐,也真难为了,从霸州追到契丹,从契丹追到唐国,辗转数千里,如今我躲在这种地方,也找得到,好!我不逃了,不想再逃了,要杀就杀,似现在这般活着,实是生不如死,死了……也好……”
丁玉落缓缓拔剑出鞘,冷冷地道:“弑父害兄,谋夺家主,把好端端的一个丁家毁了,也把自己毁了。这是咎由自取,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丁承业,丁家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弑父害兄,丧尽天良的孽子?”
剑尖已抵在丁承业胸口,丁承业避也不避,惨然一笑道:“我是该死,我也没想到,会落得这步田地。其实……我根本没有做一家之主的野心。我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只是和大嫂有了私情,其他的一切,还不是被人逼的?”
丁玉落怒不可遏:“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弑父害兄,谁会逼?”她手中剑一紧,已是入肉三分,鲜血溢了出来。
丁承业哑声道:“我本甘心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二少爷,从未想过篡夺家主之位。可是……后来大哥出了事,丁家除了我还剩下谁了?我不想做也得做,这是我应得的,然而……”
他冷笑:“大哥看不上我,爹爹也看不上我,他们宁可费尽心思,把一个家奴扶上来,谁不在背后笑我?我那些朋友、甚至府中的家人、甚至大嫂,谁不鄙夷我?”
他忽然嘶声道:“我不想当那个劳心劳力的一家之主,可是它本应该落到我的头上时,凭什么我得拱手相让?凭什么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交给一个野种!大哥要扶持一个野种压到他亲兄弟的头上来,他不仁、我就不义!”
“畜牲!把丁家交给?不要说把丁家发扬光大,就算守业,是那块材料么?为了这就有理由害了大哥?大哥不曾想过要把家业交给二哥前,难道就对得起他了?事到如今,还要狡辩,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永远都是无辜的,害死爹爹也是迫不得已了?”
丁承业脸色数变,避而不谈,却凄然一笑道:“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就有好多的欲望,女色、金钱、权力,贪婪、嫉妒、仇恨。长大了,许多小时候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就会看得一文不值。曾经很鄙夷的人物,自己也会变成了他,就会去害人,要是一直长不大……该多好……”
丁玉落冷冷地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可以去死了,如今不管再怎样花言巧语,都休想让我饶,今天,必须死!”
丁承业眼神飘忽了一下,越过丁玉落的肩膀直直望向院外,有些讶异地道:“我说怎么能找到我,找了那些捕快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