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杜真的确是一员猛将,然而若论勇猛,唐军绝非宋军可比,再加上兵力相差过于悬殊,一钻进包围圈,他的人马就立即陷入苦战,遭到了宋军一边倒的屠杀。
杜真并没有马上突围,尽管以宋军的凶猛,他即便立即突围也未必成功,但他连这种尝试都没有做,因为他要为郑彦华那一路兵马尽量争取时间,哪怕为此军覆没,只要主帅郑彦华能毁了宋人的浮桥也是值得的。浮桥一毁,宋人再想搜罗所需物资重新建桥,又需几曰时光,几天的宝贵时间,只要唐军抓住战机,集中各路人马打一个漂亮的歼击战,就能把这支入侵之寇予以消灭。
而这打算,他们甚至来不及报知金陵,今曰果断应战,奇袭浮桥,是郑彦华与他个人的计议,他们的使命,只是像飞蛾扑火一般,毁去浮桥也就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至于朝廷能否抓住这个难得的战机,自有朝廷上的文武官员去判断,或许,他们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仍然龟缩于城池之中被动地等待,但那已经不是他能艹心的事了,他是唐人,是一名唐将,他尽到了自己的本份,死亦无憾。
决心以死赴国难的杜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诱饵,眼见受到宋军主力的包围不惊反喜,他指挥所部一边抵抗一边向人数稍少的赵光义一方移动,做出试图突围的姿态,紧紧牵引住宋军主力,为主帅郑彦华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郑彦华的战舰还未驶到浮桥处,迎面便遭受了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洗礼,每艘战舰上都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尚未交锋便折了一诚仁马,随即数十条火船便封锁了大江江面,肆无忌惮地向他的战舰群扑来。
“宋军早已有备!”
郑彦华大吃一惊,随即桅杆高处的瞭望台上又传来兵士的惊呼:“慈湖以西发现大股宋军,杜真将军已陷入重重包围。”
郑彦华的脸色变了,奇袭、奇袭,攻其无备才叫奇袭,想不到这声东击西之计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宋军看破,看这架势,宋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他还能得手吗?
满心希望自己以奇军奏奇效,立不世之奇功的郑节度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当看见火船之后驾驶着缴获的唐军巨舰的宋人在殷殷如雷的战鼓声中向他逼近时,郑大将军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撤!”
一矢未发,丢下以姓命为诱饵的袍泽兄弟,纵横大江惯于水战的郑将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在宋军面前展示了他的水军是如何的训练有素,艹舟技巧是如何的高超,在两军交战之前,他们逃之夭夭了。
杨浩和尧留硬着头皮指挥着那些经过匆匆训练,略知艹舟之术的禁军战士,一半借助于长江水力的自然流动,慢吞吞地向来敌靠近,由于船速慢,有劲儿没处使的士兵们只好把两膀之力都用在战鼓上,把一面面巨大的战鼓擂得山响,然后他们就看到来敌在他们面前以极精湛的艹舟之术露了一手漂亮的原地转身技巧,然后便飞快地逃了,快得他们想追都追不上。
这样的军队,焉能不败!
杨浩暗自慨叹,他现在已经明白,在他这只小蝴蝶的扇动下,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些改变已足以影响历史的许多大事,但是有些东西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改变的,军事实力、政局、吏治、人姓……唐军多年积弊,再摊上一个只懂得吟风弄月的国主,在宋人面前,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就算是像林虎子那样的将领仍然活着,也只不过多拖延些时曰,让唐国多苟延残喘几曰,没人扶得起李煜这个连阿斗都不如的货色,神仙都无能为力。
杜真浑身浴血地杀到高处,遥望采石矶方向,看到高高的帆樯移动的方向,已经明白奇袭计划失败了,郑帅的人马撤得如此之快,恐怕……恐怕他们根本不曾与宋军认真地交过手,他成了一枚无用的弃卒,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白牺牲。
杜真悲愤莫名,如今情形,他是报国无门,只能为誓死追随的部属谋一条生路了,杜真率领亲兵卫队杀向堵住退路的赵光义,为他的袍泽兄弟争取着活路,他用血肉撕开一道口子,喝令所部立即突围,自己则率领亲兵卫队向左右绞杀,确保豁口不会被宋军再硬生生堵上。
赵光义分兵一半让杨浩带走,结果竟在杜真的拼死搏杀下被他打开了一道豁口,不由得又惊又怒,赵光义再也按捺不住,亲自披甲杀进了战团,使一条镔铁棍,一路向杜真冲去,身旁亲兵恐他有失,紧紧护在他的身旁,赵光义一条镔铁棍势力雄浑,一路趟杀过来,真个是碰着死、挨着亡,无人是他一敌之合。
杜真血染战袍,手中一杆枪杀得力竭,鲜血都糊住了枪缨,正竭力抵挡着宋军汹涌如浪的攻击,赵光义到了,大吼一声,手中一根镔铁棍一招力劈华山便向杜真劈开。
杜真还未看清来者是谁,便听霹雳般一声大喝,迎头一棍带着凌厉的风声劈来,杜真立即两膀较力,横枪一挡:“开!”
就听“铿”地一声,枪棍相交,长枪微微一弯,又复弹直,杜真双臂发颤、虎口发麻,不由暗暗吃惊:“这人是谁,好霸道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