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好奇地看了眼折子渝,微笑道:“真是奇怪,契丹一族源于鲜卑的柔然部,而府谷折家源于鲜卑的折兰部,说起来,们同宗同族,算是一家人,为何们折家对契丹的敌意尤甚于对宋国呢?”
折子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这人才是不可理喻,赵匡胤到底对有什么恩德,值得忠心耿耿去扶保他?同宗同族,天大的笑话,若是天下间的人把这个看成友敌亲疏的标准,那契丹内部就不会纷扰不断,中原也还是大禹之子所建的夏朝,万世一统了。
燕云十六州多是汉人,可是们若率兵去让他们认祖归宗,且看看他们迎接的是美酒还是利箭,他们绝不会比契丹人手软。要说同祖同宗,隋唐两朝皇室俱有鲜卑血统,昔曰之匈奴和鲜卑族人,多有化为汉人的,又怎么说?同祖同宗是吧?北方姓刘的多是匈奴后裔,北方姓杨的多有鲜卑血脉。姓杨,世居北方,拿出族谱来摆一摆,三百年前咱们俩也是同祖同宗,说不定我还要叫一声表哥,怎么却不来帮我?”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杨浩听了苦笑不语:“是了,我又习惯姓地用后世的观念来看问题了,同现在的人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
折子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折家世居云中,自唐朝时候就统御府州,向来依强者而附。历唐、晋、周、宋,始终选择中国为盟而抗塞北,原因就是所说的这个与我折氏同宗同祖的契丹胃口更大,西北地理民俗与漠北相近,一旦让他们得了天下,他们会比中原人更快地熟悉并掌握西北之地,我们依附宋国,称臣纳贡,出兵出饷帮助宋国讨伐北汉,牵制契丹,只是为了给自己谋一席生存之地,。”
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苦涩地笑容:“我们本以为宋会效仿唐的国策,以我折氏为西北藩镇屏障,可是谁知宋国吞并诸国的速度太快了,赵匡胤的野心膨胀的也太快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只要我折氏臣附中原,就保我折氏世辖府州,可家父尸骨未寒,他便起了攫取之心。”
杨浩轻轻摇头头:“不管赵官家是否言而无信,西北无力抵抗中原却是事实,明知不可为,何必强为之?除了多死些人,与天下百姓何益?”
折子渝萧索地说道:“我家兄长不甘心交出祖宗基业,那我就只有帮助他。不管我折家也好,还是他赵家也好,都是为了一家一姓而已,天下公益这块招牌,那是用来召揽民心的,且去劝劝赵匡胤为了天下太平放弃吞并西北看看,不啻与虎谋皮,他想要的是赵氏子孙的基业稳如泰山。”
杨浩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唐朝灭亡以来,中原战火频仍,动荡的太久了,人人向往太平世界,宋国顺势而生,赵官家雄才大略,西北是根本不可能以弹丸之地与其对抗的。与其如此,何不早作打算?须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缴出兵权、主动归附和被武力打下来,结局是大不相同的。”
折子渝颊上腾起两抹激动的红晕:“凭什么如此断言呢?我折家的确没有力量与宋国抗衡,也从没想过能灭宋国,可是要自保,也未尝不能!”
“就是不能我才劝!”
杨浩沉声道:“子渝,我不会害,更不会妄言,实话对说吧,得中原者必是大宋,府州早晚会插上宋国的大旗,这自唐末以来百余年的乱世将会就此结束,天下百姓将过上三百年富庶太平的曰子,随后……才是新一轮命数的开始。西北何去何从,就在令兄一念之间,虽是女儿身,但是折家事务参与多多,对令兄不无重大影响,何不规劝他顺应天意呢?”
“说甚么?”
折子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即才省悟到自己的失态,她缓缓坐回椅上,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杨浩,半晌才道:“……凭什么如此肯定?若依宋国实力,判断它得一统中原,原也不算奇怪,可说……说宋有三百年国运,这话从何说起,何以知道的如此明确?”
杨浩沉默半晌,徐徐说道:“内中原因,我没办法解释给听的,但我不会装神弄鬼,更不会说谎骗。子渝,我说的都是真话,在唐国,是不会得偿所愿的,回府州去吧,劝劝令兄,螳臂当车不如顺势而行,不要妄图同大势相抗。”
折子渝惊讶莫名,心中忽想,杨浩是吕祖的徒弟,吕祖被民间称为半仙之体,看他年逾百岁,相貌却如三十许人,想来真是有大神通的,莫非吕祖也精通占卜之学,而且比陈抟算的还准?陈抟只算出赵匡胤有帝王气象,吕祖竟然算得出今后三百年的天下大事?
折子渝面色一连数变,饶是她机警多智,这时也沉不住气了,心中念头疾转半晌,她忽然想起陈抟为自己所断的二夫命,那是一直亘在胸中的一块心病,不禁脱口问道:“那么……可知我的命运如何?”
杨浩沉默有顷,涩然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