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的担心终于成了事实,他们整顿队伍继续东行,但是第二天便在杀熊岭被一支契丹千人队追上,这支千人队在路上遇到了那支被打散的契丹骑兵队伍的逃卒,得知萧后吩咐寻找的那支迁移大军就在前方,且护送军卒不过三千人上下,他们立即派人向后传报消息,同时快马赶来。
这一路契丹人的首领汲取了柯呸咆的教训,不敢贸进与宋军车队缠斗,而是充份发挥骑军的特点,攸进攸退、攸左攸右,整个队伍疾如飘风,利用弓箭远攻扰敌,利用快马游走驰战,宋军的车阵派不上用场,三千步卒又无法把五万百姓护的周,在契丹骑兵的机动战术下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幸好这一带丘陵和密林很多,罗克敌率赫龙城、徐海波两员骁将拼死御敌断后,程德玄和杨浩率百姓穿林而行,当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在林中穿行一阵,太阳落山,契丹骑兵不敢于林中穷追,这才得以摆脱追兵。罗克敌等人完成阻敌任务之后也追了上来,此时,宋军将士所余已不过二千三百多人,很多人有伤在身。
第三天上午,这支迁徙大军终于走出了森林,程德玄走出森林,立在树下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看天色,认准了方向道:“契丹人穷追不舍,我们必须加速东行,吩咐下去,抛弃一切辎重,只余五天口粮,速前进。”
杨浩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提马拦到程德玄面前,叫道:“程大人,下官有话说!”
程德玄脸色一沉,喝道:“杨大人,本钦差已有决断!”
杨浩忍怒说道:“程大人,非是下官抗命,实是咱们不能继续东行了。程大人,仔细看看,咱们身边还有多少将士?两番激战,咱们已经损失了一千两百名英勇的士卒,如今罗军主、赫指挥、徐指挥,上至将官,下至兵卒,哪个不是遍体鳞伤?再看看这五万百姓,那些老弱妇孺,已经再也支撑不住这般疾行军了,难道让那些百姓们把爹娘子女都抛弃在这儿赶路不成?”
杨浩这样当众质问,令程德玄有些下不来台,他脸色铁青,怒喝道:“杨都监,畏敌怯战,一味阻拦,到底意欲何为?”
杨浩大声说道:“程大人,如今咱们所余已不过两千将士,大多负伤在身,连番行军作仗,疲惫之师已难大战。这数万百姓行动又太过迟缓,由此向南的话,即便契丹人发现了咱们的意图,倚托这连绵的山脉,他们的骑兵发挥不出那么大的威力,咱们也有脱身的希望。可是继续东行呢?再往前去,就是一成平川的旷野平原,那时敌军追来,我们逃不得、战不得,便连地利都借不得,这三千将士、五万百姓,难不成要因为我而葬送在这荒原上,变成一堆白骨么?”
罗克敌臂上缠着血染的绷带,徐海波、赫龙城等几员将领也都各有伤处,他们勒马驻足,冷冷地看着这两位正副天使,这两个决定着数万生灵生死命运的人物。
程德玄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杨浩,五次三番危言耸听,做此惊人之语,到底意欲何为。说?”
杨浩毫无惧色,昂然道:“杨浩此心,可昭曰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程德玄冷笑一声,尖刻地道:“杨浩,本乡间一小民,不要忘了,是官家金口一开,才提拔做了这个钦差副使、西翔都监,官家恩重,咱们便不能忘了臣子的本份。拐弯抹脚,就是想将这数万百姓送往西南,敢说真的没有私心么?”
杨浩听他这番诛心之语,不由攸然变色,几员曾并肩御敌,联手浴血,但是却分属朝廷和折氏的将领听他挑开了这个盖子,以赫龙城为首的折家将都不免暗自寻思:“莫非程将军真的有意要把这五万百姓送往西南?”以罗克敌为首的禁军将军见他们神情有些不自然,一时也不免起了疑心,气氛立时变的怪异起来。
杨浩气极而笑,持马鞭指向程德玄,大骂道:“若是旁事,我都忍得,只是眼睁睁看把数万人命带往绝境,我杨浩已是忍无可忍。这匹夫刚愎自用,等到咱们身陷绝境求告无门的时候,有几条命来为这五万人抵偿。”
程德玄恼羞成怒,双眉倒立,森然喝道:“杨浩,好大的胆子,怀一己之私,不遂意,便要冲撞本官,待回到宋境,本官必定在官家面前参一本。现在么,哼哼,我才是钦差正使,我的话就是圣上的话,谁敢违逆?站出来说话!”
他瞪起双眼,从众将脸上一一掠过,众将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程德玄得意地冷笑一声,喝道:“继续东行,一切后果,自有本官承担。走!”
在他喝令之下,庞大的人流缓缓向东行去,杨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勒马立在那儿,眼见百姓牛羊一般被驱赶着从自己身边踽踽行过,偏偏位卑职低,无法抗拒抬出皇帝来的这个钦差正使,正没奈何间,忽地有人惊叫道:“快看,快看,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来了。”
“天呐,是从前边来的,他们绕到咱们前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