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仍是一片草原,但是任谁都感觉到了一种家的感觉。到了这里,已经没有那个孤舟飘泊于苍海之上的迷茫感,而是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觉。家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安详、宁静。
所有的人都在平原上聚集,杨浩骑着马,在士兵们的扈卫下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轻轻驰过,直到尽头,再圈马回来面向所有百姓站定,这是一个高坡。
他知道,他的声音不能让每一个人听进耳中,但还是用嘶哑的声音,竭尽力地向所有百姓们喊道:“父老乡亲们,现在,我们安啦。们记着,从现在起,们已是一个宋人。”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罗军主、刘指挥使、赫指挥使,率三千五百名英勇无畏的宋军将士,披肝沥血,无畏生死,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们的生机。”
他一拨马头,面向东方,轻轻驰前几步,勒缰止马,默默伫立。所有扶老携幼、劫后余生的百姓们都一言不发,随着他回首东顾。
淅沥的雨丝还在飘摇,就在他们立足之处的前面,但是他们走过来的方向,那雨已经停了,东边曰出西边雨,河那边,天尽头,一轮七彩的长虹高高悬挂在上面,那彩虹桥,可是英灵们安息于天堂的道路?
杨浩默哀片刻,长吸口气,振作精神道:“大家稍做歇息,然后继续赶路。李玉昌李员外已先行赶回,把咱们赶到的消息禀报与府州大将军知道。府州折大将军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应大家,安顿好大家的一切。从此,这里,就是们的家园!”
百姓们静了一静,然后放声欢呼起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再也不怕颠沛流离了,他们终于安顿下来,这些小民所求不多,只要一家人能太太平平地生活在一起,但是这些曰子,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与血腥。现在,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安了,就连现在呼吸的空气,似乎也有着一丝安详与太平的味道。他们有的笑,有的跳,各自用不同的方式表过着自己劫后余生的欢乐与庆幸。
人群中,忽然有几个人跪倒在地,向杨浩发自内心地高呼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人动,众人从,他们周围的人很快受其感染,随之跪倒在地,向杨浩顶礼膜拜,虔诚地表达他们心中的谢意:“万岁!万岁……”
那几个用他们的方式表达心中谢意的百姓就象投进平静湖水的一枚石子,涟漪荡漾开来,以他们为中心,黑压压一望无边的百姓们纷纷响应,随之下跪。
他们之中许多人并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许多人不知道这些官儿的称谓,但是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位大人,在两军阵前为了救一个插标卖首都没人肯要的病娃儿单骑闯阵,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位不通武艺的文官大人与那些武将们一道留在了河对岸,最后关头,是他抛弃了自己生还的希望,毁断了那条生的桥、那条死的桥。他们都知道,就是马上这个人,把他们领出了死路,给了他们新生。
“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更多的语言,他们只是用这最简单的语句表达着心中的喜悦和感激。初时还有杂乱,很快就万众一心、万口一词,一个简短的、响澈云宵的声音在平野旷原中响起,连前方的雨都似乎被惊吓住了。
雨,停了。
万岁声从人群中响起的时候,杨浩还没有听到。待下跪的人越来越多,万岁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杨浩才听个清楚,杨浩大惊失色,大声喝止,但是听得到的只有近前的几个人,就是这些人也不肯停止呼喊,待到后来,数万人长跪在地,万岁声响澈云宵,已是根本没有可能制止的了。
在他身后的宋军将士听了“万岁”的声音尽皆失色,纵目望去,整个平原上都是一片顶礼膜拜的百姓,人群中只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人,李光岑、叶大少、唐焰焰、壁宿,以及他们的随从家人,一个个满脸愕然、手足无措。还有一个,是程德玄,他静静地站在坡下,不喜不愠,毫无表情。
杨浩手心冰凉,已急出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自古帝王什么事都能容忍、什么事都能宏恩宽怀,唯有一样,那就是帝位的威胁,不管那威胁只是一个苗头,还是一个根本不能成为现实的幻想,帝王是不会坐视的。当年柴荣一代雄主,还不是因为一块“点检做天子”的小木牌便心生猜忌?经历了五代以来无数篡位闹剧,自己也是取而代之成了帝王的赵大一旦知道……突然,杨浩翻身下马,向东南方向急跑两步,一撩袍襟,朝着开封府方向跪倒在地,学着四周无数膜拜欢呼的百姓,顿首大呼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见杨浩跪倒,百姓们呼喊的声音顿时为之一停,待跪在近处的百姓听清了杨浩所喊,立即跟着他一齐顿首大呼起来:“万岁!万岁!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