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在贤亲王以为这次的交谈会以金钱结束之时,他忽然又听到了一声非常淡的叹气,萧千夜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苦笑,“另外还有一件事,算是我私人的一点请求。”
“哦?”贤亲王顿时来了兴致,想知道这个开口只要钱的年轻公子到底想说什么,萧千夜瞳孔微缩,似是斟酌了一番语言,半晌才低低说道,“温将军被陷害一事已经从郭佑安嘴里亲口说出,想必为他平反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除了这桩冤案,五十年前镇北大将军云业的旧事,想必王爷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安排隐娘代为扫墓了。”
“你是想……”贤亲王欲言又止,万万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件事,萧千夜神色严厉的点头,没有多说,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将抹去的历史公之于众……对王爷来说不难吧?”
贤亲王下意识的扭头望向窗外,看着后院里正在闷闷不乐生气的云潇,仿佛明白了什么隐秘的过往,淡淡笑道:“那件历史是皇家的耻辱,如果时隔五十年才公之于众,那就好比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会让皇家的颜面荡然无存,这可比让我付你三倍的银子困难多了,公子既然不是中原人,何必插手中原的历史呢?”
两人各怀心思互望着,贤亲王悠然叹息,感慨:“历史自然可以重新书写,但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公子不像是拘泥于过去的人,何必做无用功?”
萧千夜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需要知道过程,我只要王爷回答行、或是不行。”
“在我答应你之前,我想知道一个答案。”贤亲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就在他刚靠近的瞬间,眼角忽然瞥见了一道极为黯淡的白光出现在房间的一角,顿时整个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仿佛有巨大的压力泰山压顶般落在他的肩头,理智让他咽下一口沫,连余光都不敢再去看那里站着的白影,虽然是冷定的继续着刚才的问话,但已开口已经不动声色的变换了问题,“公子所做的这一切,可是为了那位姑娘?”
“是。”萧千夜只简短的回了一个字,贤亲王不再多言,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默默离开房间,直到走到院子的另一边才感到肩头那股压力无声的散去,云潇抬眸瞄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跑开了。
他哑然失笑,原本他是想讯问这个女人和五十年前的镇北大将军云业是否有着特殊的关系,但是很明显,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房间的角落里,帝仲的光晕倏然出现,看着重新倒回床榻上闭目养神的人,淡笑了一声,眼神讥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萧千夜没有回答,抬手揉着额头,帝仲的残影只是一晃就出现在他的身边,即便是虚无的躯体依然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拉开,逼着他正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飞垣才从碎裂之灾中重获新生,被破坏的城市需要钱,伤病中的百姓需要钱,重整军备也需要钱,这迫使镜阁不得不对危险的山海集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国库缺钱,即便心知肚明那是黑市也必须冒险交涉,你想拿这笔钱先填补空缺,因为你已经打算从根源上彻底消灭山海集,是这样吧?”
“你真是懂我呀。”萧千夜厌烦的甩开他的手,即使两人之前因为云潇闹得大动干戈,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长久的五感共存中,帝仲就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为了解的人,“山海集能短暂的带来巨大的收益,但长此以往早晚要成祸害,一个饱经磨难的国家想要恢复,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逐步复苏,二十年足够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落地生根了,就像一百年前的魔教那样,一点点像幽灵一样缓慢渗入,等到发现的时候大坝已经决堤,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国家就那么重要?”帝仲看着他,萧千夜也在同时锋芒的望过来——这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因为答案是不容置疑的,即便国家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他依然会为了那片土地奋不顾身。
“国家和潇儿哪个重要?”帝仲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分明语气低沉的可怕,嘴角的笑却是无奈的,主动为他辩解,“你不用回答,因为她不会向我一样逼问你这种问题,她只会帮你支持你,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朋友,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要是你,她都可以不顾一切的帮你。”
帝仲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问道:“你说——她会帮我吗?”
虽不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萧千夜的眼神也微微一黯,只觉得心口有细微的刺痛:“你开口,她一定会。”
“呵,可我开不了口。”帝仲黯然的神色只持续了片刻便一扫而空,眼前一瞬闪烁起无言谷湖面上那个摇曳的倒影,默默抬手按住险些被破军击碎的躯体,有一种锥心的剧痛正在一点点蔓延开来。
这种痛,更像是某种不能言明的惭愧,让他紧握着手心,直到把神裂之术的手掌捏的粉碎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