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放置杂物的厢房,雁九气息奄奄,心中悔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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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得意忘形之下,忍不住想要卖弄一番的心思,对丁承宗稍稍露了一些口风。丁承宗心思缜密,以他的机警,心中此时纵然没有十分把握,必然也已料到几分,难道自己处心积虑,算计一生,如今竟是竹篮打水,一场梦幻?
正急急转着念头,丁承业也被丢了进来。一见儿子神色萎顿,雁九立即强撑着坐起,关切地问道:“二少爷,……怎么也被抓来了,可曾吃了什么苦头?”
丁承业本来以为自己弑父害兄的罪行被揭发,官府前来拿他,唬得他心胆欲裂,可是那公人不往府衙里去,却带着他出了城,他又以为是歹人冒充公人绑票勒索,及至被带到王下庄丁家别院,他的心中不禁奇怪起来,这时反倒拿不准这几个大汉的来路了。
正一头雾水的当口,他便被带进了这处房子,被推进房去,见雁九嘴角凝血,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丁承业不禁大惊失色:“九儿,也被抓来了,到底是谁在对付我们?怎么……怎么这里竟是王下庄咱们家里的别院?”
雁九惨然一笑:“二少爷,还不明白么?我们会被抓到这里,那下手抓我们的,还能有谁?”
丁承业又惊又怒,愤然道:“是姐姐使人抓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不但抓了我来,那些人对我还好不客气,姐姐这是疯了么?”
雁九轻轻摇头,低声道:“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少爷。”
丁承业一呆,奇道:“说是谁?”
“大少爷……”
丁承业一听如五雷轰顶,整个身子都站不住了,颤声说道:“…………说甚么?大……大哥……怎么……怎么可能……”
“他已醒了……”
丁承业登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道:“他醒了,他醒了……”
有雁九怂恿,再加上对父亲和大哥的嫉恨,他可以默认雁九对父亲下毒,可以胁迫陆湘舞对大哥下毒,可是只有躲在阴暗处时他才有这份勇气和胆量,一旦站在明处,他就像一粒软壳蛋,完丧失了勇气。哪怕大哥双腿俱废,在丁承宗面前,丁承业也没有那个胆量,心中有愧的情形下更加胆怯。
一见儿子心惊胆战的模样,雁九不禁暗自庆幸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和整个计划透露给丁承宗知道,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的情形下,就算那句含糊其辞的话引起了丁承宗的警觉,他也不敢伤害自己儿子的姓命。不然,纵使他将部理由公开出去,天下人又有几个信他?只会认为他是挟怨报复,捏造理由陷害自己的兄弟。
至于不经官府而动用私刑,雁九并不十分担心,丁家是霸州的士绅名流,丁承业在霸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虽是一介家奴,在霸州府志里也是有名有号的义士忠仆。这样两个人物,丁承宗人一醒,便突然间一起消声匿迹,官府岂能不起疑心?丁承宗对祖宗基业的重视,远远超过他的个人恩仇,他绝不会不计利害,孤注一掷。
只是,丁家重新回到丁承宗的掌握之中,自己策划半生的大计毁于一旦已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己已说出对丁庭训和丁承宗下毒的事,也是万难幸免的了,如今只能将罪责都扛下来,无论如何保儿子的一条姓命,万幸自己未雨绸缪,吩咐二弟卢一生另僻蹊径,如今他在北国位居将军,儿子和二弟若是汇合一起,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就算儿子不争气吧,只要卢家香火得以延续,复起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正思索着,丁承业突然回过神来,他绝望地嚎叫一声,猛地扑到了雁九身上,揪住他的衣领,气极败坏地叫道:“是,都是,如果不是,我怎么会有今天,这个贱奴,说、说……”